【舞台艺术众家议】
作者:孙立生(山东省曲艺家协会名誉主席)
曲艺有“巧妙说”与“说巧妙”的曲艺传统,而“说什么”则是应坚益人曲艺艺术社会教化功能的体现。莫以为只有“逗你玩儿”才体现曲艺的守无书特质,殊不知,曲艺“逗你玩儿”与劝世方的应坚益人“益人”不仅不矛盾,且是守无书庆余年一个整体:逗是路径,益是曲艺目的;逗是热情,益是应坚益人理性;逗,愉悦的守无书是人的感官,益,曲艺则抵达人之心灵。应坚益人
文艺是守无书时代前进的号角,最能代表一个时代的曲艺风貌。新时代呼唤一批思想精深、应坚益人艺术精湛、守无书制作精良的优秀文艺作品和文艺精品。在这一过程中,作为中国民族说唱、乡情乡音的曲艺艺术,坚持与弘扬“无书不益人”的钉钉优秀文化传统尤为重要。
曲艺是新中国成立后才确立的艺术门类,之前归属艺人撂地的什样杂耍。它由一种谋生技艺成为中华民族艺术家庭的一员,既与党和国家高度重视民族民间文化背景下其社会地位的提升相关,亦是数代曲艺人坚持励精图治文化自觉的结果。曲艺有“巧妙说”与“说巧妙”的传统,而“说什么”则是曲艺艺术社会教化功能的体现,其最重视、关注的正是最终给予观众的究竟是什么。于是,“无书不益人”作为一句凸显本质的艺谚艺诀,被一代代曲艺人口口相传。
中国艺术的美学价值,是审美功能与教化功能的协调统一。从事曲艺艺术创作、表演、理论,要在不违背艺术规律的前提下,充分展示曲艺艺术的腾讯视频独有魅力。作为中国说唱文学或口头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,通过悬念、冲突、烘托、对比、节奏变化等进行思想表达、形象塑造,是曲艺创作惯用的技巧与功夫。曲艺包括鼓曲、唱曲等多个曲种形式,它们虽是抒情、赞美的“诗情画意”,却依然富有委婉、含蓄、言在此意在彼等艺术特色。曲艺给予受众的开心绝非单一的笑,而是千姿百态、可以抵达人之心灵的独特之美,它包括让人动心的故事、宽心的语言、入心的曲调、会心的哲理等。
“无书不益人”中的“无书”,就是叮咛、告诫曲艺人,不存在任何曲目、形式可脱离“益人”的方向,要求不仅要引人入胜,更要让听者从中得到教益,获取裨益,有所收益。曲艺的益人价值可分解为“愉人”“愈人”与“育人”。愉人,是开心愉悦;愈人,乃消愁排忧;育人,则是寓教于乐。曲艺文化始终将“说什么与怎么说”“解乏和解惑”,即“有意义和有意思”看成浑然天成、不容分割的“一个完整”。好的曲艺文本与创作,一定是它们之间的有机平衡,即便形式与内容所占的“比率”不一样,却不容任何一方面的缺失。
纵观历史,所有自古流传至今的曲艺经典,无一不是引人向上、弘扬人间真善美的题材与体裁,尤其是曲艺的一些长篇大书,大多是惩恶扬善、讴歌英雄,为人民百姓与社会正义鼓与呼的故事。足见令人听而长志、奋发向上是所有曲艺形式、作品共同追求的审美特质。
曲艺家“益人”谈何容易?黄宗羲曾在《柳敬亭传》中对明末清初的说书大家柳敬亭有过生动描绘:每发一声,使人闻之,或如刀剑铁骑,飒然浮空,或如风号雨泣,鸟悲兽骇,亡国之恨顿生,檀板之声无色……由此可见,能够抵达“益人”境界的曲艺人,不仅仅是博闻强记、诗词典故信手拈来的学问家,更是富有家国情怀的思想家。
不同于技艺商人对“技艺”“功夫”夸大其词地卖弄,曲艺艺术家要让观赏者自己动脑筋去感受与联想,通过故事、形象等,引发受众启迪,去体味作品蕴含的深层价值。曲艺名家侯宝林、马三立、马季等,这些老先生都得益于对曲艺整体之“把握”而非“炫技”,因而他们的创作、表演,乃至改革、创新等,都源自一种清醒的艺术自觉。他们深知“艺无止境”的规律,因而永远拥有艺术创作的童心与青春。
为了“书益人”,曲艺人要做到“扮丑艺不丑”。曲艺艺术的审美价值里包括赞美、肯定美好,同时它亦极其擅长犀利无情地鞭挞与否定丑恶。“扮丑”或“亮丑”是某些曲艺形式的特色或者作品表演的需要。只是,丑所引发观众的笑,一定是观众对丑恶否定的嘲笑。因为曲艺追寻的喜剧价值,是使观众对那些招摇过市、弄虚作假、溜须拍马、自欺欺人等卑劣品质和丑恶现象产生反感与轻蔑。在这样的一种审美理想支撑下,“扮丑”与“亮丑”皆是曲艺追寻价值的“过程”,从而唤起人们对丑的反面——美的热爱,这才是曲艺令观众“笑”的目的。相声名家马三立《买猴》中的“马大哈”、高英培《不正之风》中的“万能胶”等,通过相声艺术家的“集中”“夸张”“变形”,已由“生活丑”变成“艺术美”,成为富有“扮丑艺不丑”品质的生动鲜活的典型化人物形象。对这种审美价值的认可,则体现在老百姓口口相传的“名声千家走”。
真正的曲艺人都擅长用“两只手”工作:左手抓住老百姓关注的故事情节,右手攥紧曲艺的形式美感。“两只手”紧紧合在一起而分不出左右——只有将形式与内容有机融合,使之分不出彼此的作品,才有底气和可能抵达“解惑”与“解乏”彼此兼容的“益人”品质。莫以为只有“逗你玩儿”才体现曲艺的特质,殊不知,“逗你玩儿”与劝世方的“益人”不仅不矛盾,且是一个整体:逗是路径,益是目的;逗是热情,益是理性;逗,愉悦的是人的感官,益,则抵达人之心灵。侯宝林先生的相声《夜行记》,原本就是一位警察作者的“命题作文”,但经侯宝林的二次创作,它竟成为相声“益人”的经典之作。
曲艺很容易被“误读”,被认为口齿伶俐、声音甜美圆润才是“曲艺功夫”。其实,口才完全可以由“天赋加训练”抵达;达到“字字珠玑”,乃至于“声情并茂”的曲艺境界,则是一个完整、没有止境的“永恒工程”,它是一个人长期的文化积累、独立思考与判断,是其思维和逻辑方面的修养等“永远在路上”的表现。唯有曲艺人成为不低俗的人,其作品、表演才能与低俗等彻底决裂。只有创作出更多“无书不益人”的品质佳作,才可以无愧于这个伟大的新时代。
《日报》(2024年04月03日 16版)